2013年11月8日 星期五

關於流落異鄉的那些

每個禮拜總有兩個小時要流落在國語、英語、印尼語與他加洛語之間。有時候輪到學姊講課,我會閉起眼睛假裝流落異鄉的是我。


那次被邀請參加印尼小組的音樂課,其實根本也沒唱到歌或伴奏到,只是聽著大家唱著自己的歌、玩著自己的音樂。一個體態豐腴的女子坐到中央,她在台北當看護工,彈起吉他,唱著在台灣的點點滴滴。那時我才初學印尼語沒多久,歌詞裡除了幾個簡單的詞再也聽不懂其他。但我聽懂,至今仍深深烙印在我腦海裡那句:

「台灣,我愛你 ……」

那位女子看著我,徐徐道來,歌詞裡寫的是在台灣的心酸與苦楚,但她要忍、忍到賺夠了錢回家鄉。想像所謂那衣錦還鄉的那天,她最真摯的心聲就是:台灣,我愛你。

一旁聽歌的人許多早已眼眶盡濕。

我想起國小不知幾年級時,寒暑假都會到台東遊玩順便探望奶奶。那次玄關旁站著一位靦腆笑著的越南女子,大伯說我們叫他姊姊就好。名字呢?我從來沒弄懂過。她不管聽不聽得懂我們說些甚麼,只是一味地笑。

她被誣陷過偷錢,她曾經聽過雇主當著面和親戚討論傭人不該和雇主平起平坐,她曾經請了一天的假就被抱怨不休。但她明明約滿了回家鄉就可以結婚生子,卻趕回來續約照顧一度病危的阿嬤;她的台語講得極好,甚至能和阿嬤談笑風生。她的人生藍圖從工作畫到結婚的那部份,卻和雇主起了衝突……

最後她逃跑了。

但我從小就看著。是她緩緩推著我,推著我關心更多這樣的人,推著我走進TIWA,最後走進庇護中心的客廳,教另一群異鄉客異鄉的語言。

每個禮拜我總不免閉起眼睛、假裝流落異鄉的是我,但這是多麼困難及可笑。或許是那心境,除了流轉耳邊的異國語言,還有關於流落異鄉的所有那些我所無法想像的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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